作者：孙骁骥。更多资讯请关注微信公众号“骥观天下”（jiguantx）

近来，被一篇《刺杀辱母者》刷了屏。山东女企业主苏银霞借款100万元，双方口头约定月息10%，2016年4月14日借方以欠款未还清为由，纠集多人前来追债，苏银霞被侮辱。后来，血案发生。震惊之余，高利贷的催债现场令人不寒而栗。

中国法律对于高利贷有明确的司法释义，法律规定民间借贷双方约定的年利率超过36%，即为高利贷，超过部分的利息约定无效。但本文所谈的，其实是泛指民间流行的利率较高的小额借贷。据统计，中国民间借贷的平均利息为20.9%，虽然低于“高利贷”标准，但仍然是远远高于银行贷款利率。即使利息很高，但流行于民间的小额贷款非常之流行，在一定程度上，我们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一个“全民高利贷”的时代。

为何民间借贷会流行？要搞清楚这个问题，我们要先梳理一下，都是谁在民间放贷。

放贷者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：民营企业家在前几年因为营商环境不佳，曾经的企业主卖掉企业加入民间贷款大军；国有企业和银行，下属的投资公司，也要赚取息差，也加入了民间贷款大军；有钱的个人，饱受通胀困扰，为求资金保值，也加入了民间放贷的大军。就这么一来二去，民间的借贷规模就滚雪球一样的越来越大。据统计，民间信贷的规模在2年前就超过了五万亿元。

根据西南财经大学一个研究团队的调研结果，中国的农户和小微企业的信贷可得水平只有30%左右。原因在于大量小微企业和个人因为感到申请成功几率渺茫，并没有进行申请。需要借钱的人没有办法从银行和大金融机构成功借到钱，就只好求助于民间金融系统，同时，民间社会的钱缺乏投资渠道，因此选择进入高利贷。高利贷的借方贷方，就是如此接上了头。

我们不妨以民间借贷最为活跃的温州为例，看一下民间借贷的情况。从交易笔数看，100万以下的小额融资规模占总数的82.69%，500万以内的中额融资规模大约占15%，500万以上大额的融资规模仅为1.37%。从数据可知，民间借贷当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几十万、上百万的小额贷款。借款方，一般都是以个人或者个体工商户为主。这些人由于信用不足，经济能力有限等等原因，其拖欠还款的概率相对而言是比较高的。也就是说，民间小额融资，利润高，但风险也大。一个在中国做高利放贷生意的人，从一开始就应该有贷款可能延期拖欠甚至收不回来的情况。因为，这根本就是长期以来的一种普遍情况。

你要问，既然借债人违约风险高，银行信用不足，资本也有限，那么民间借贷发生的凭据是什么呢？答案当然不可能是依靠传统的信用风险评估，而是靠着中国人自古而今最有效的一种信用网络——人际关系。一般来说，民间借贷的双方多多少少都相互认识，或者至少是通过熟人之间进行介绍。判断会不会出现信用风险的可能性，在于人与人的互相信赖感。“关系”就是最有效的风险评估。在中国基层的熟人社会，高利贷或者说一般的民间借贷，都是在传统的人际关系的体系之下所产生出来的金融衍生品。

民间借贷的本质，其实就是因为官方的金融服务无法满足民间借贷的需求，历朝历代都是如此。古代的官方借贷系统自战国时代便已开始，所谓“利出一孔，其国无敌”，强调国家对信贷市场的控制。而乡间的邻里、亲属、宗族关系便成为了民间人士提供借贷的桥梁，正所谓“富者常借贷贫民以自饶，贫者常假贷富民以自存”，民间的经济正是由于这种小额高利的贷款才能发展。

就像那个关于民间借贷的老故事告诉我们的，黄世仁和杨白劳，早就认识，在借贷关系前，他们就建立有人际交往关系。否则，没有人际关系，就连产生借贷行为的第一步——风险评估都无法通过，谈何借贷呢？不过，民间的信用可靠度这些年已经呈直线下降，因此，这种植根于传统熟人关系的借贷体系，目前已经濒于崩溃。苏银霞的事件，就是对此最好的说明。

民间社会，人与人信任的关系在今天已然面临崩解，而随着民间经济增长的走低，盛行的民间借贷或者叫高利贷，也在逐渐的萎缩，偿债成本催债成本都在不断增高。数据显示，中国去年民间投资365219亿元，比上年增长3.2%。这一增速和2015年民间同比增长10.1%，跌幅明显。而民间投资增速的下滑根本原因，则是源于支持民间高利贷的最上游利润来源正在枯竭。

自从今年2月以来，货币M2和M1增速再次出现“剪刀差”，M1增速明显高于M2增速，这说明短期滞留存款激增，目前人们宁愿把现金留在手上，也不愿去做风险越来越高的各种投资。高利贷也是如此，如今整个市场的风险已经明显增高。随着国家强制冻结楼市，同时外贸经济的增长乏力，造成投资回报持续降低，民间借款人未来还款的能力会更加降低，以后出现还不起高利贷的情况会更多，放贷者无法收回本金利息而逼债的事件会更频繁。媒体曝光的个别高利贷催债事件就像是蟑螂，当你在客厅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，去你的厨房看看，那里应该已经生长了许多蟑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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