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,一款名叫“王者荣耀”的手机网络游戏成为舆论焦点,因容易对青少年造成影响,主流媒体多日来连续就“手游”、“网游”进行探讨。
据了解,微信已经于今年推出了“成长守护平台”,家长可以通过绑定孩子的QQ和微信,查看孩子的游戏时间以及消费记录,还能一键禁玩。
实际上,以玩游戏为主的“网瘾少年”早已不是新鲜的话题。据2009年《中国青少年网瘾数据报告》中称,当时全国已有2400万网瘾少年,现在更已是天文数字。
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主任陶然教授从1994年开始做成瘾医学研究,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青少年网瘾的形成和治疗。
他在接受北京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,95%的网瘾少年是网络游戏成瘾,而网瘾的形成多与家庭教育欠妥、家长陪伴不够有关,其中“93%的网瘾少年缺少父爱”。
理工男成为网瘾学生重灾区
在大兴区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路边,就是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。
2006年,基地由共青团中央、文化部、中央文明办等九部委联合授牌。时至今日,已经收治了约9000名网瘾少年。
现在,这里暂时收治着30多名“学员”。虽然陶然一直坚持将网瘾定性为精神疾病,但是在基地,所有的孩子都被称为“学员”。
“孩子们其实就是来学习的,学什么?学怎么与人正常交往,把他们从虚拟世界拉回到现实生活中。”
进入基地,所有的学员都不被允许使用电脑和手机。在准军事化管理下,每天进行集体生活,包括队列训练、拓展活动、点评互动、学唱军歌等等。
北京晚报记者看到,孩子们穿着统一的军装,情绪饱满地高唱军歌,与普通的军训学生似乎并没有区别。
但陶然表示,在接受治疗前,学员们很难与人正常沟通。
“这些孩子刚进来的时候,连说话都要教,他们长期沉浸在网络虚拟世界中,一到现实中,就不会说话了。”
学员们每天有大量的时间,开展分组“点评互动”,把原来对着电脑屏幕、用键盘敲出来的“话”,向身边的小伙伴们大声说出来。
基地里的学员平均年龄17岁,男女比例9比1。
“孩子们其实非常聪明,很多都是高智商,甚至是名校学生,清华、北大等一类大学的学生都有,而且以理工科为主。”
陶然表示,理工男学习本身可能就需要大量使用电脑,而且与文科男比较,理科男相对比较内向、不善于表达,这些都是形成网瘾的潜在原因。
93%缺少父爱
与一般戒网瘾中心不同的是,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每一名学员都要求必须由一名家长陪同。
“家长陪伴,除了对我们起到监督作用,还有更重要的意义,也是学习,学习怎么教育孩子,怎么跟孩子沟通。
”陶然告诉北京晚报记者,在早期治疗中,因为没有家长参与,网瘾的反复率高达60%,自从邀请家长参与后,反复率只有20%-25%。
陶然发现,网瘾的产生,家庭原因占主导,尤其是父亲的原因,数据显示,93%的网瘾少年缺少父爱。
“为什么我们基地男孩子多?因为男孩子天生比较认同父亲,缺少父爱,更容易产生问题。”
在网瘾少年的家庭中,大量存在着“男主外、女主内”的情况,父亲在外为事业打拼,母亲在家照看孩子。
“妈妈一个人带孩子,很容易精力不济,孩子只能在家里玩。孩子到青春期,出现叛逆情绪,缺少了爸爸的权威、榜样、规则,仅靠妈妈,很难教育孩子。”
陶然认为,缺少了父亲所代表的阳刚、威严,男孩很容易偏阴柔、不自信。
基地里很多学员,虽然长得白白胖胖,但是不爱运动,喜欢“宅”,身体也比较虚弱。
而平时缺席家庭教育的父亲,一旦发现孩子的问题,喜欢采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,这又会造成孩子的逆反心理,激化矛盾。
“有些孩子就用刺激父母的方式来对抗,不学习、玩电脑、沉迷游戏。”
很多父亲是在孩子网瘾严重之后,意识到陪伴的重要性,才愿意放下工作,陪着孩子到基地,重新建立父子交流。
85%异地上学
除了缺少父爱,网瘾少年的家庭,另一大特点是对孩子采用控制型教育方式。
“所谓控制型,就是家长以说‘不’为主,不准干这个、不准干那个。不准出去玩、一味强调学习。”
陶然认为,这会压缩孩子的心理成长空间。“其实有些家长不明白,孩子通过玩,就能学到很多人际交往的技巧。”
陶然告诉北京晚报记者,在控制型教育方式下长大的网瘾少年,送到基地来的时候,经常被发现已经不会“玩”了。
“他们会玩电脑,但是不会跟人玩,我们要教他们怎么跟同龄人玩。”
实际上,在孩提时代,正常的玩耍中发生的合作、冲突、沟通、包容等等,都会让孩子渐渐学会如何与人交往、如何换位思考、如何自我控制。
数据显示,基地里有85%的孩子是从外地来京上学。
陶然解释,到了陌生的环境中,身边没有家长、也没有朋友,控制型教育方式下长大的孩子,不会自己建立人际关系,只会跟电脑玩。
而且由于从小不会自我控制,在陌生环境中更容易失控,形成网瘾。
基地里,有1/5的孩子被学校除名,不乏被名牌大学除名。陶然总结出了规律,他发现每年暑假,学员数量就会大增。
“有不少孩子都是大一后、大二前那个暑假,被家长送过来的。他们刚上大学,就没人管,每天玩游戏,大一上学期就挂科。到了大一下学期,补考也没通过。学校下通知要除名,家长才意识到严重了。”
9大标准界定是否有网瘾
陶然给基地里学员设定的疗程一般为半年,在家长陪伴之下的半年治疗,学员们主要学习怎么解决人际、认知、情绪、行为四大问题。
“网瘾少年没有正常的社交。而人是社会型生物,我们其实是把孩子成长过程中应该正常接触到的社交技巧,再重新教给他们。”
陶然说,成瘾是一种病态的记忆,不管是物质成瘾(如毒瘾),还是非物质成瘾(如网瘾),大脑会对某种特定的感觉(如快乐)产生记忆,如果再重复追求这种感觉,就行成“瘾”。
经过半年的治疗,大脑中一种承载成瘾快乐的蛋白质就会慢慢萎缩,从而渐渐戒除网瘾。
除了临床治疗,陶然还主持制定了《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》(以下简称《标准》)。
2013年,美国精神病协会(APA)出版的《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》第五版(DSM-5),在第三章“网络游戏成瘾章”中,首次全盘采纳陶然制定的《标准》。
这是中国人制定的标准,首次在世界精神疾病诊断领域被国际认可。
《标准》一共9条:
渴求症状(对网络使用有强烈的渴求或冲动感);
戒断症状(易怒、焦虑和悲伤等);
耐受性(为达到满足感而不断增加使用网络的时间和投入的程度);
难以停止上网;
游戏而减少了其他兴趣;
即使知道后果仍过度游戏;
向他人撒谎玩游戏的时间和费用;
用游戏来回避现实或缓解负性情绪;
玩游戏危害到或失去了友谊、工作、教育或就业机会
北京晚报/ 孙毅